丑陋的存在与空乏的审美

办公桌上摆着一块绿色的黄河石。石头质地细腻，体侧布满均匀的疙瘩，造型酷似一只大蟾蜍。

我童年的许多时光是在水塘边度过的，那时的水塘就在铁道南现在铁路中院办公楼这一片区域，面积约为200亩，立交桥的北面和绿色市场的东面各有一个稍小一点的水塘。当年这些水塘据说是兴隆山的泉脉，上世纪六十年代因在兰山脚下修筑人防工事，泄漏而出，汇集在几处低洼地。七十年代末城市改造扩建，填了这些水塘，盖起高楼、修了马路、建了农贸市场。人是物非，如今水塘的情景只有在我的梦中还能再现。

水塘里的水质清冽干净，长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水草，有野生的鲫鱼、青蛙、蟾蜍游曳其间。水塘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名称，不知是谁给起了个十分庸俗的名字，叫“老鳖坑”，不雅的称呼真是对不起那几洼清亮的泉水。在“老鳖坑”里钓鱼是大人们的事，他们手里有让小孩子羡慕的鱼竿、鱼线和鱼钩。这些东西放在今天不算什么，可在那个年代是奢侈品，小孩的目标就只能是青蛙和蟾蜍了。青蛙长相漂亮，皮肤光洁润滑，色彩也悦目，但青蛙善跳、行动敏捷，难以捕捉。我唯一的选择就是逮蟾蜍，比之青蛙，蟾蜍的行动要迟缓得多，圆鼓鼓的肚子，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。

蟾蜍俗称癞蛤蟆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年轻人脸上的青春痘，在生物学上与青蛙同属同科。虽然长相有些丑陋，但泳姿也极为优美，双腿一蹬，游泳健将孙杨也比不上。人类的四大泳姿除自由泳外，其他三种都是从动物身上学到的，最熟悉不过的就是蛙泳。聪明的人们以自己的审美发明了自由泳，其实从运动物理学的角度来看，自由泳既费力又不讨巧，还看不清方向；远不及动物们那看似简单、笨拙，实则非常省力有效、时刻可以防御或者进攻的动作。我水性较差，介于会游与不会游之间，所以一直就很欣赏蟾蜍，人家也不用学，天生就会。物竞天择，大自然造就了蟾蜍。

青蛙虽然外表漂亮，但中国自古代以来用蟾蜍的纹饰造型大大多于青蛙，殷商青铜器上有蟾蜍纹，战国至魏晋，蟾蜍一直被视为神物，有避邪功能，与毒蛇、蝎子、壁虎、蜈蚣并称五毒，甚至还名列五毒之首。时至今日，蟾蜍又被经商者赋予了招财纳祥之类的寓意。传说月亮上有蟾蜍、有桂树，蟾宫折桂，科举及第。唐宋是中国历史上文人地位最高的朝代，尤其是宋代，文人都是土豪，甚至敢跟皇帝叫板，史书上有很多相关记载；所以唐宋时期文人荟萃，个个非等闲之辈。
    自然界、人世间的事情很怪，美好的时光眨眼就会溜走，峥嵘岁月却纠缠悱恻；高尚的情怀不容易坚守，粗鄙的陋习、龌龊的行径却根深蒂固，恶性蔓延，如同长相英俊的青蛙一事无成，体貌丑陋的蟾蜍却千古流芳，摆上案头，登上大雅之堂。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，让同祖同宗的蟾蜍有如此尊严？可见我们空乏的审美与丑陋的存在PK，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。